佛山制造如何从用机器到造机器？

佛山之问 创新命题

35年前，佛山以加工环节切入全球产业链条，以产品参与国际化。凭借民营经济的巨大活力，佛山踩着市场经济的鼓点，一跃成为全国制造业大市。

如今，面对经济发展的新常态，佛山又一次顺势而为，选择“机器代人”、“企业技改”、“自动化升级”方式，拉开由“数量”向“质量”的产业转型大幕。

2014年8月，省委书记胡春华在佛山调研装备制造业发展情况，要求佛山发挥产业、技术优势，在打造珠江西岸先进装备制造产业带中发挥龙头带动作用。佛山随即提出打造“万亿规模先进装备制造业产业基地”，并将机器人产业作为当前的先导产业及未来重要的增长极优先发展方向。

城市答案

美的注资安川，转型机器人生产商和智能硬件公司，正式进军机器人行业，为造机器贡献企业智慧。它的先行者广东肯富来泵业股份有限公司在与国外公司合作后，掌握技术开始自主生产制造。而广东科凯达智能机器人公司正在努力制造中国自己的机器人，希望打破国际机器人巨头的垄断。

当佛山制造业的重心从“用机器”到“造机器”，佛山正在告别以土地粗放开发、低廉劳力密集、环境污染严重为特征的要素驱动型、投资驱动型城市体系，一个金融、科技、产业“三位一体”的创新驱动型城市体系正在逐步构建。

2015年8月4日下午，美的集团与国际机器人巨头日本国株式会社安川电机独资子公司安川电机(中国)有限公司(下称“安川”)签订合作协议，双方决定各自斥资2亿元成立两家机器人合资公司，通过优势互补大举进军国内机器人产业。

美的董事长方洪波在接受南方日报记者采访时透露，目前美的正致力于向拥有互联网思维的智能硬件公司转型，重点研究将人的行为、情感和思维延伸到机器上的人工智能领域。而此次与安川的合作，服务机器人则成为其人工智能战略的首个突破口。

机器的变革，是制造业的变革之源：从昔日的造产品、买设备、用机器，到今日的造机器、造生产线、造智能工厂，一场发生在佛山制造业车间内部的深刻变革正在发生。

机器供给的改革，是中国供给侧改革的重要支点：从发展家电、家具、陶瓷等轻工业，为中国提供产品供给；到发展装备制造业，为中国轻工业提供机器供给，佛山制造业之于全国的使命正在演变。

制造之变 再造产业“新红利”

1991年，格兰仕集团引进当时世界最先进的东芝微波炉生产线，在半年内建成投产，被全国家电业界高呼“狼来了”。

3年之后，格兰仕微波炉国内市场占有率达到25.1%，成为全国第一。看到越来越火热的市场，梁庆德决定放弃格兰仕起家的羽绒产品，集中全力主攻微波炉产品。7年之后，格兰仕销售收入达到30亿元，国内市场占有率升至67.1%。快速增长的销售额，也催生了格兰仕对一线生产员工的大量需求。过去最经典的场景便是，每年春节后，格兰仕甚至跑到汽车站与火车站招收员工。

格兰仕的壮举引发了众多企业的效仿。家电、陶瓷、家具这些佛山传统制造业纷纷以引进各种“全国第一条生产线”为傲。但同时，与格兰仕一样，先进生产线，让招工难成为佛山企业的常态。

时间演进到2015年，走进格兰仕最新落成的车间，“1秒钟就能生产1台微波炉。”一台微波炉从组件→预装→总装→打包→堆垛→传送入仓→科学仓储→自动化出库，一气呵成。“我们是用造汽车的装备来生产微波炉。”广东格兰仕集团有限公司企划部部长游丽敏说。

2014年3月，格兰仕宣布斥资30亿进行自动化工厂升级，实现生产效率的大幅提升。而统计显示，新工厂的单线人均效率比传统生产线提升了62%。

创造更高的生产效率，这是机械装备给佛山制造带来的“新红利”。而在效率提升的同时，越来越智能化的设备也进一步降低了对人工的依赖，减少了工资成本支出。

笔者走访发现，从大中企业到小微企业，从家电制造到各种传统制造，处于转型升级中的佛山企业正催生一个机械装备应用新浪潮。

不仅是佛山，近两三年来，中国多地出现了一股布局发展装备制造业的热潮。在泉州南安，江西人陈桂生的机械装备公司最近接到了来自广东的一张订单。他说，经过20多年的发展，泉州的机械装备制造不断填补国内技术空白、占据产业技术高地，这使得产业从为本地配套开始走向全国甚至国际市场。

资料显示，在泉州，机床、轴承出自南安，纺织服装机械、制鞋机械产自晋江，汽车零部件产业主要分布在鲤城，蓄电池产业落户安溪、洛江，石狮精于仪器仪表制造，空压机产业主要分布在惠安……历经20余年发展，泉州已涵盖机械装备制造业的6个大类、40个中类、96个小类。丰富的门类、精密的产品、不断的创新，让泉州机械装备制造业能够提供价格低廉且不亚于国内外顶尖技术水平的装备。

从泉州出发放眼全国，武汉、成都、沈阳再到佛山，机械装备制造业“火”了。中国制造正在走向比拼“机器”的时代。

创新之思 “造机器”的体系在哪里？

作为广东制造集聚区，装备制造业已成为佛山第一大产业，去年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已近4200亿。省委、省政府对珠江东西两岸产业定位的总体部署，在当前以佛山为龙头的珠江三角洲西岸，这一场密集流向制造业的技术大迁徙，每天都在发生。

“我们先和德国的西门子合作，学习德国技术生产真空泵。后来掌握技术后对原先产品进行改良，开始自主生产制造。”广东肯富来泵业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规模靠前的企业，其主导产品广泛应用于电力、石油等行业，该公司进出口部部长助理任雪芸说，国内生产真空泵的企业很少，掌握核心技术的很少，他们是该领域的龙头企业。高端的产品如真空泵，已自主品牌出口。

广东肯富来泵业股份有限公司的这一漂亮转身的背后，是在佛山市政府布局下，全球各地技术在佛山装备制造业中发生密集流动的一个缩影。

在引导这场技术迁徙盛宴在企业中发生的同时，2015年5月28日，广东省、佛山市和顺德区共建的华南智能机器人创新研究院在顺德揭牌成立，将以顺德龙头企业为主体，联合8家一流大学、研究机构，着眼于机器人及智能装备关键技术突破及行业应用推广。而在此前，省科技厅、佛山市和南海区及广东工业大学已联合成立数控装备协同创新研究院，以超精密加工装备、数控与运动控制系统、机器人、3D打印和智能制造技术为核心，为企业提供技术研发服务。

这些政府主导的公共技术平台，也将推动着来自国内的先进技术密集流入佛山。

除了技术，佛山也不忘为机械装备制造业注入金融“活水”。2014年2月，佛山市政府出台了《关于促进金融科技产业融合发展的实施意见》，进一步提出构建科技金融、民间金融和政策金融“三位一体”的金融服务模式。经省政府同意，佛山分别在南海区和顺德区建设广东省金融科技产业融合创新综合试验区、产业金融改革试验区。尝试以有限的政府投入引导、撬动资金和资本流动，有效解决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

在种种利好的推动下，拟命名为“中粤金融股份有限公司”的佛山首家本土金融租赁公司即将成立，这家公司由南海农村商业银行等7家单位共同发起。

融资租赁以其独特的金融模式，被看做是帮助机械装备制造业产业发展的最佳方案之一，今年国务院还将促进融资租赁上升为国家战略。通过融资租赁，无力一次性付款购买机械装备的企业，可以让融资租赁公司来购买，企业只需交30%甚至更低比例的“首付”，定期支付租金，就可以使用这台设备。

目前，仅在广东金融高新区就吸引了包括粤科融资租赁、纳新融资租赁、汇银融资租赁、骏辉融资租赁等十余家实力机构进驻。

在粤科融资租赁有限公司常务副总经理梁平看来，佛山是制造业重镇，粤科租赁把佛山制造业作为业务的核心依托将大有可为。“佛山很多企业都有融资租赁需求。”

当佛山制造业的重心从“用机器”到“造机器”，从科技到金融，一个与“造机器”相应的创新驱动型城市体系正在构建当中。

供给之争“与外国机器赛跑”

新工业革命的到来，让全球发出了“与机器赛跑”的呐喊。而对佛山制造来说，“与机器赛跑”实际上是“与外国机器赛跑”。

在佛山家电龙头企业格兰仕，在宣布30亿引入国外先进自动化生产线的同时，格兰仕其实一直在吸取经验，研发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自动化生产线。

“目前生产产品只是我们的副产物，主要产出是为格兰仕输出先进生产方式。”格兰仕电器配件制造有限公司总经理黄钊华说，在他们的车间里，整个自动化的生产，除了一些通用的机器，比如注塑机、冲床等购买外，其他都是他们自己生产。这样格兰仕就获取了整个企业的最大竞争力。因为格兰仕的设备竞争对手没有。

黄钊华说，希望在不久之后实现无人化车间，最终打造一个黑灯车间，而全部自动化设备都将是姓“格兰仕”。

但黄钊华的愿望实现仍待时日。如今，佛山工业产值超2万亿，其中核心装备制造业产值达600亿元，机器人的现有规模仅290亿元，本地企业多为系统应用集成服务企业。格兰仕等佛山企业仍需采用国外生产的机器人。广东科凯达智能机器人公司正在努力制造中国自己的机器人，希望打破巨头的垄断。该公司首席科学家、武汉大学教授吴功平介绍说，该公司主要专注于高压输电线路巡检机器人的研发、生产和推广，在机器人的智能化应用和导线跨越等多项技术上填补了国内外的技术空白。预计未来3―5年来将达10亿―15亿元的产值。

当格兰仕与科凯达努力拉近与第一梯队的距离时，离格兰仕约46公里的佛山市南海中南机械有限公司正在品尝胜利果实：作为佛山装备行业的本地龙头之一，中南机械有限公司产品已经打入了世界顶级企业的产品供应链中。

“购买我们产品的企业多为跨国公司，企业、工厂可能分布在世界各地，但我们的海外市场还是以欧美等发达国家为主。”中南机械常务副总经理毛卫东说，该企业主要的出口产品之一是大型船用柴油机，目前全球船用柴油机被瑞士的瓦锡兰集团和德国的MEN公司垄断，而这两大巨头的柴油机部分由该企业提供。此外，该企业制造的医疗、核磁机械的主要买家之一德国的西门子。

中南机械也经历了长期的技术提升过程。“十年前，我们的出口产品以小型的零件为主。随着我们在工艺制造技术上的不断攻关，以及原材料的不断国产化，我们的出口产品也趋于技术水平更高、体积更大的部件甚至是整机，比如铝型材等行业的数控机床。”毛卫东说。

在全球技术如潮水般涌入佛山与产业发生碰撞的时间轴上，在“供给侧改革”的全新视野下，佛山在完善“机器供给”这个命题中，也正在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